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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課-對「我」的三問（二）珍愛「我」有何好處？
珍愛我，其實沒好處
一、有「對我的貪」，就會被煩惱控制從唯識宗的角度來看，只要是凡人，任何時候都會一直產生「對我的貪」；在中觀宗的看法裡，雖然並沒有明確看到「一直產生」這種字眼，但應該也是這樣的意思；而在你我親身的經驗裡，稍加觀察就可以知道：我們的心總是繞著「我」在轉，經常為自己做著各種盤算，例如：「我這樣沒前途，真希望得到某個機會。」身邊突然發生可怕的巨響，馬上會想「我慘了！」在這些時刻，我們內心的確生起了愛我執或對我的貪。
這種心一旦產生，我們就成了奴隸。聖座嘉瓦仁波切說，從以前到現在，我們一直是煩惱的奴隸。我們常會說自己沒有自由，但真正害我們失去自由的就是「愛我執」，由愛我執而產生貪欲、我慢、瞋恚，成為沒有自由的人。
從以前到現在，我們的心受制於愛我執，對它言聽計從、皈依它、以它為依怙。愛我執說：「去罵人！」我們馬上說：「遵命！」然後立刻跑去罵人，即使愛我執叫我們罵的對象是自己的母親或老師，我們也會照做。反正只要是愛我執講的，我們完全不做任何檢擇，全部聽命照做。它叫我們坐，我們就乖乖坐下；叫我們睡，我們就乖乖躺下，日日夜夜完全被它控制。
如果愛我執要我們做的是對的，那倒還好，然而它不但是錯的（至於它錯在哪裡，講到「無我」時就會提到），而且一直在傷害我們。就像之前的課程裡講的，無論社會與個人，一切的困難都是由「對我的貪」產生的。
因為愛我執只會帶來傷害，所有的傷害都是由愛我執產生的，所以祖師大德才會要大家別對愛我執低頭，要設法掙脫愛我執的控制，生起希求解脫的心。
二、「愛我執」只會害我，不會幫我
必須要清楚知道的真相是：雖然我們以為捨棄自己會很慘，珍愛自己才會快樂，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我想到幾個例子，可以讓我們更清楚這個事實。
第一個例子是，怕鬼的人遇到鬼，或在森林中遇到可怕的野獸，或是在黑暗中忽然聽到可怕的聲音時，心裡會害怕。這害怕是因為愛我執、對我的貪而產生。
為了避免傷害，逃跑或抵抗都是應該的。表面上看起來，愛我執在這個過程中似乎是扮演幫助者的角色，似乎因為有愛我執，所以我們才會想要逃跑，此時如果捨棄我，好像就會受到傷害。雖然我們有這種感覺，但事實是，如果愛我執太強太害怕，緊張到腳抽筋逃不了，反而會被野獸吃掉；如果不要太害怕，就能夠好好地逃走。由此可知，愛我執或對我的貪產生時，反而直接害到「我」。
愛我執只會害你、不會幫你。愛我執愈小，你的反應就會愈好；完全沒有愛我執，你的反應才會最好。以害怕來說，愛我執很強烈，害怕也會很強烈；愛我執是中等程度，害怕也會是中等程度；愛我執如果很小，害怕也會只有一點點；如果完全沒有愛我執，那就完全不會害怕。別誤會，不會害怕不表示就是傻瓜，不害怕不表示會任人宰割，你還是應該設法逃走或抵抗。
第二個例子是，在大眾面前說話時，我們會緊張。緊張的一個原因，是擔心自己萬一講錯被批評。此時，如果要你「捨棄我」，不要那麼珍愛自己，你會覺得這是個大錯，因為這會害你被人批評得很厲害。然而，事實跟你想得正好相反。
三大寺的僧人應該都很有經驗，我們必須在數千人聚集的場合裡，自己一人站起來面對大眾辯經，因為愛我執的作用，此時我們會覺得很緊張。
愛我執想的是：「我要保護你不被人批評，所以我讓你緊張」。但事實是，你一旦緊張害怕，腦子反而無法發揮正常的作用，明明知道的臨時卻都想不起來，結果反而更丟臉。愛我執雖然一副想保護你的樣子，所以讓你害怕，結果你卻因為害怕而表現失常、備受批評。
此時，如果你反過來試試看，不要緊抓著我，而是把我捨棄掉，換成這種心情：「管他的！不管怎樣都無所謂。我不是佛，所以我當然會有缺點，平凡的有情當然都有缺點。有缺點又如何？」只要不緊張，你就會有合乎平常水準的表現，平常不懂的經論臨場當然還是不懂，但平常懂得的就不會因為緊張而忘記，如此一來，你的表現不但不會被批評，反而會被讚美呢。
上述兩個例子都只是小事，事實上，一切安樂都是由捨棄我而產生，一切困難都是由愛我執而產生。必須要認清楚的是：你一直以為對的感覺其實是錯覺，你以為愛我執會幫你，但事實正好相反。
一切都是愛我執的錯
在討論「為何會受苦」的幾堂課裡，追究苦因後發現，人生的一切困境，都是由愛我執產生；若進一步談到來生，都是因為愛我執，所以我們才會不斷地由煩惱而造業、無盡地在輪迴中流轉；都是因為愛我執，使得我們無法利他、成佛。切喀瓦尊者在《修心七義》有句話「眾過歸於一」，我個人一直覺得這句話很有力量。一切都是它的錯！一切的過失，全都從「對我的貪」、「我執」產生。
如果你真正透徹了解「愛我執與我執，是最究竟的過失」，你才會真正明白「愛他執與空性，是最究竟的實修」。格西朗日唐巴就是用這種思惟方式修心。他說：「我看了很多書，只得到兩句結論，就是『所有的過失都是自己造的』與『所有的好事都是靠有情得到的』。也因此，我該做與該說的也只有兩件事，就是『連根剷除對我的貪』與『盡全力利益他人』。」
經論學得愈多，對格西朗日唐巴這兩句話的體會，就會愈清晰、廣大。
「捨棄我」才會快樂
「消除愛我執」與「捨棄我」這兩個詞的意思相同。雖然意思相同，但不同的解釋方法，對內心會產生不同的助益。有時用「辨認出什麼是愛我執，而後決心消除它」這種方法會幫助到我們的心；有時用「一切的困難都是因為無法捨棄我、因為這種貪著心造成的，所以要捨棄我」這種方式思惟，會幫助到我們的心。
一、如何練習「捨棄我」
愛我執並不是心的本性，在無法捨棄我的時刻，這種心才稱為愛我執。既然「捨棄我」與「消除對我的貪（愛我執）」的意思一樣，而這兩種思惟方式都對我們有幫助，所以我們不但要多思惟「對我的貪」的過患，而且也必須依循由粗到細的次第去思惟「無我」的意義。若缺乏後者，就算知道再多愛我執的過患，你的心理反應將會是「雖然愛我執很不好，但是……」，你會一直找理由辯解，不會打從內心深處承認愛我執是有問題的。
透過努力，即使只能做到一點點，即使無法完全捨棄我，但與眾不同的幸福快樂將從此開始。可惜大部份的人，完全不知道有這種幸福存在。如果能夠稍微修理一下愛我執，就好比食物雖然還沒送進嘴裡，但已經可以聞到味道。雖然食物要吃進肚子才會飽，但聞到了味道，至少會知道有食物存在。
給愛我執一點顏色瞧瞧！平常我們總是聽命於愛我執，它說要出門逛逛，我們就會設法照做，萬一事與願違，我們就會開始怪東怪西、到處抱怨。如果能夠運用思惟，不再完全聽命於愛我執，不再讓它愛怎麼樣就一定要怎麼樣。這種做法其實跟「捨棄我」很像，試著這樣做做看吧！一旦試著做了，內心會開始有快樂的感覺。
精進地對愛我執揮一拳吧！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修行關鍵。色拉傑的耶謝旺秋老師，他就像洛色林的貝瑪杰千老師一樣，是大家公認的大師長。耶謝旺秋老師即將圓寂前，他對幾位學生開示說：「即使別的都做不到，也要試著讓『我』吃一點虧。」這話乍聽之下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誡，但因為他所說的內涵正是「打擊愛我執」，所以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學處。「要讓『我』吃一點虧啊！」這是旺秋老師臨終前給學生最後的教誡。
對現在的我們而言，一想到要「捨棄我」，馬上會覺得擔心：「那我不是慘了嗎？」雖然理論上知道「無法捨棄我」是造成一大堆困難的來源，但內心真正的感覺是：一旦捨棄我，人生一切的困難就會接踵而至。
我們的感覺與事實正好相反。事實是，正因為無法捨棄我，所以才會遇到一切困難。知道真相的佛陀說：「你們想的跟真相不一樣啊！」他曾這樣說，但我們很難相信。
二、釋疑
「捨棄我」的意思並非「不可以做對我有利的事」，而是捨棄「對我的貪」。從某方面來說，不貪著我，才會對自己有利；貪著我，就會對自己有害，這就是為何要捨棄我的理由。我是人，擁有離苦得樂的權利，所以當然應該要成辦安樂、消除痛苦；然而一旦對我產生貪欲，所做的事情就無法恰如其分，反而與離苦得樂背道而馳。
內心產生煩惱時，對事實的認知就無法恰如其分。明明沒那麼好卻看成很好，或是明明沒那麼壞卻看成很壞。舉個例子，某個人明明既有缺點、也有優點，當我們很生他的氣時，憤怒的心對他的優點會視而不見，完全只看他壞的那一面，然後認定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相對地，當我們對某人有強烈的貪愛心，雖然那個人的確有一些優點，但並不是完美無缺，可是那時貪愛的心不會覺得優點只是這個人的一部分，而是全部。一旦認知與事實不符，所做的事情就不會恰如其分。
同樣的，「我」有離苦得樂的權利，離苦得樂當然是應該的。然而，一旦對「我」有貪欲，就會錯看事實、做出踰矩的事，例如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利益，傷害其他有情的性命。事實是，自己的命和其他有情的命，一樣都是命，一樣都很重要。如果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使對方受一點小傷，這還勉強說得過去；但為了消除自己的一點小困難，連對方的命都可以殺害，這就太不應該了。為什麼會做出不該做的事？因為受到貪欲的操控，如果那時做主的是符合事實的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我們都有離苦得樂的權利，但必須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才能行使這項權利。事實上，自己與他人一樣重要，但因為對我有貪欲，貪欲心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錯看了事實，才會為了自己而做出傷害別人的事。
長久以來我們都在犯相同的錯誤，不只從出生至今，如果前後世存在，從無始以來，我們一直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自利上，而且從來不喊累，從來不會想「做到這裡就夠了吧！」但在幫助別人的時候，就算你一開始真的很善良，但在幫了幾天、幾個月後，你會跟自己說：「做到這裡就夠了吧！」照顧病人三個月，就覺得自己實在很了不起，如果持續幫助別人一年，大概就覺得自己實在太善良了。
對自己再好都覺得不夠，無論已經得到多少錢，還是會想著再多一點該多好，得了十萬要百萬，得了百萬要千萬；對別人呢？隨便施捨一點小惠就覺得夠了，給了別人十塊錢就覺得「這樣夠好了吧！」你的心就會自動阻止自己繼續做下去。這種作法明顯不合理，但為什麼會這麼做？是因為對「我」有貪。
要捨棄的是對我的貪，而不是不可以做對我有利的事，成辦自利也是必要的。
※ 摘要：
- 愛我執或「對我的貪」這種心一旦產生，我們就成了煩惱的奴隸。我們常會說自己沒有自由，但真正害我們失去自由的就是「愛我執」。
- 一切安樂都是由捨棄我而產生，一切困難都是由愛我執而產生。
- 「眾過歸於一」，一切都是它的錯！一切的過失，全都從「對我的貪」、「我執」產生。
- 格西朗日唐巴說：「我看了很多書，只得到兩句結論，就是『所有的過失都是自己造的』與『所有的好事都是靠有情得到的』。也因此，我該做與該說的也只有兩件事，就是『連根剷除對我的貪』與『盡全力利益他人』。」
- 精進地對愛我執揮一拳吧！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修行關鍵。「即使別的都做不到，也要試著讓『我』吃一點虧。」
- 「捨棄我」的意思並非「不可以做對我有利的事」，而是捨棄「對我的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