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迦耶見

從六根本煩惱的「根本」二字來看,這六種煩惱似乎是煩惱的根本;而這六種煩惱中最根本的煩惱是薩迦耶見。以下概略介紹薩迦耶見。

先問問各位,目前為止你做的一切努力,是為了誰?為何早上要起床?因為若一直躺著我不舒服、因為我必須去上班;為何要刷牙洗臉?因為不洗我不舒服、不洗我不好看、不洗我會染到病菌;為何要吃早飯?因為不吃我會餓、不吃我的身體會沒力氣;為何去上班?因為不上班我會沒有錢;為何偶爾會去幫助別人?因為以後他會對我好、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或我的孩子。說到底,幫助別人也是為了我自己。為何造善業?因為我會累積福德資糧,我的下輩子會很好,更好的結果是我會解脫、我會成佛。一天二十四小時裡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整天、整個月、整年、整輩子、無始以來直到現在所有的時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雖然花費了所有的時間在我身上,但所謂的我到底是什麼?我的本質到底是什麼?似乎從未生起一絲懷疑。

聖座嘉瓦仁波切用了很多年的時間與西方科學家互動,有一次他說:「科學家們的研究真了不起,研究的方式也很精確。但是他們都只朝向外面做研究,對於做研究者本身究竟是怎麼回事,似乎從未做過研究。」

由於受到寺院教育的影響,僧人已經很習慣在與朋友聚會時互相提問、討論佛法。我有一位法友,他的朋友是基督徒。有一天他們在閒聊時,法師問這位基督徒:「上帝存在嗎?」這位朋友一聽到就變得很緊張,連忙說:「這種問題不能問,你會造惡業!」為何這個人會有這樣的反應?我想是因為他在內心深處對於上帝有很強的偏好心。同樣地,若有人問我:「我存在嗎?我是好的還是壞的?」我心底也很想跟他說:「不可以問這種問題!」

然而,這一次,我們就來好好問問這個問題吧!任何時候都被我們珍愛的「我」,它的本質究竟是什麼?雖然這個議題可以研究得很深,但在最開始時,我們就從分析身體與心識著手吧!各位請看,這是身體。我們應該都知道什麼是身體,透過生理解剖學可以很容易瞭解這個身體從腳底到頭頂究竟有些什麼。再來看心。我們的心有時生氣,有時起貪心,有時會生起慢心,有時生起悲心,有時會規劃未來、回憶過去、擔心某件事情,這些都是心識。

蘊體是什麼?先以森林為例來說,很多種類的樹木聚集在某處,就被稱為森林;同樣地,身體的各個部份包括頭、手、腳等等,以及各種各樣的心識聚集在一起,就被稱為蘊體。接著要問的問題是:講蘊體時指的地方,與講我時指的地方,一樣還是不一樣?舉個例子來說,當你說「如果這樣做,我會臭名滿天下」時,你是想著這個身體會臭名滿天下嗎?應該不是。那麼,你是想著心識會臭名滿天下嗎?應該也不是。你想的只是我會臭名滿天下。從這個例子可知,想我與想身體時,在你心上的顯現並不一樣。雖然如此,但在事實上,要你去指我與指身體,你會指著不同的地方嗎?

要獲得佛教不共於其他宗教的見地,就從這個問題開始。

以下的問題,請在座沒有上過無我、中觀課的同學試著回答。

老師:我與蘊體是一樣的,還是不一樣的?我與蘊體的體性是一還是異?

同學:一樣/不一樣。(現場兩種答案都有)

老師:有同學說不一樣,我跟你同一國喔!回答不一樣的同學,請繼續回答我的問題。現在有人打你的頭,他有沒有打你?

同學:有。

老師:這樣啊!原來我們不是同一國的。哈哈。

同學: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要答「沒有」。

老師:是啊!你該這樣回答才對,因為同一根棍子無法同時打到兩個不同的東西。

我與蘊體是不一樣的,現在有人拿棍子打我的身體,而我與身體是分開的,所以對方其實沒有打我。對方明明只有打身體,但我的心弄錯了,誤以為對方打我,所以才生氣。由此可知,如果真正明白我與蘊體是分開的,被打身體時就不會產生「我被打」的想法,所有的煩惱都不會產生了。剛才這樣講,各位認為有沒有道理呢?

想想看,若按照上述道理推論,「我與蘊體是不一樣的」這種想法可以消除煩惱,所以它是正確的見地,不是嗎?然而,認為我與蘊體是分開的、不一樣的,這樣是執有我,是外道的見地。各位要誠實,不可以對佛教有偏好心,明明贊成外道的想法,卻又不敢舉手承認喔!哈哈。

這裡,就是佛教和外道在見解上的分野。若從信心的角度區分內外道,是以對三寶信心的有無做區分。若從見地的角度區分內外道,認為「蘊體之外有我」是外道的見解,包括基督教、伊斯蘭教、印度教等所有的外道都是如此;認為「蘊體之外沒有我」是佛教的見解。

所以,若說在蘊體之外有我,從這個角度去看,就像剛才說的,無論對蘊體做什麼,都不是對我做的,又有什麼好生氣的呢?死亡也不過是蘊體死亡,我並沒有死。如果這個見解是真的,我們又何必擔心自己會死?

…摘自:《2016現觀四聖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