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課-簡介下士道(下)

二、獲得來世安樂的方法
 

(二)業果

剛才提到,從下士道的角度來說,佛法救護我們的方法,一是皈依,二是業果。其中,要真正認識第二種救護方式也就是業果,其實並不容易。頂多只會掛在嘴邊說說,但在對境時要依舊能守得住,即使因此失去生命也不違反業果之理,就必須在內心真正生起定解才行。這種人,內心相信地獄真的存在,又深信投生地獄是因為說謊、造惡業,就算別人用火燒他的身體逼他說謊,他也不會就範。因為他很清楚,被火燒就算再痛,也只是幾分鐘或幾小時的事,但是投生熱地獄則是幾千年的燒灼之苦。這麼清楚的事實擺在眼前,他又怎麼肯為了眼前不死而說謊呢?問題是我們不信,所以我們只會在沒事時堅持不說謊,一旦遇到命難,就毫不猶豫地選擇說謊了。

若能打從內心深處真正相信業果,你修道的根基就算站穩了。從此之後,再沒什麼能為難你了,從這裡開始的佛法之路,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難,無論實修中士道、上士道,你一點也不會覺得累。但如果內心深處沒有這樣的定解,則這之後所有的學習與實修,都像蓋在冰上的屋子,包括空性、菩提心、佛果位、密咒乘、生起次第與圓滿次第,學再多,都是在冰上蓋房子。無論你把房子蓋得多麼華麗壯觀,底座的冰一旦融化,什麼都留不住。

生起定解很重要,但它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事,必須把它放在心裡,任何時候都把注意力放在上頭。讀經論時,要觀察內心有沒有因此更增加對業果的定解;去上課時也要重視這件事;即便只是隨意地讀歷史,也要重視這件事。你必須一直不斷地想辦法,經常問自己:「還有什麼可用的方法,可以讓我更增加對業果的定解?」你必須經常想著這件事,一直把它放在心裡。不能隨意敷衍,應該很積極、任何時候都很關注它才對,因為它實在太重要了。

宗大師說:「一切善樂的根本是深信業果。」宗大師有個很特別的地方是,他在論著裡安立的科判,都有很深遠的意義。在為業果安立科判時,他用的詞是「一切善樂的根本」,一切善、妙、好、樂的根本,都來自深信業果。

密勒日巴尊者說過的一段話,對我很有幫助。密勒日巴尊者講述他一生的遭遇,包括曾經遇到的困難、他如何努力與最終得到的成果,有人聽了之後說:「您根本不是凡人,應該是佛的化身才對!因為您的心力實在太強了,一般人的身體根本負荷不了。請問您是哪一尊佛的化身?」尊者說:「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的化身。若我是三惡趣的化身,但你們把我當成佛的化身,用這種方式修信,對你們會有益處;但對我來說,我並不是什麼的化身。」他繼續說:「在我心裡,唯一有的就是對業果的深信。我用惡咒殺了很多人,我的來生就只有地獄可去,這個相信在我心裡的力道很強啊!是它,它是我最根本的力量。一旦有了這個力量,就不得不去想辦法。由於解決方法只有馬爾巴上師那裡有,所以無論上師說什麼,我都會照著做。在還沒有獲得上師傳給我的口訣之前,多少苦行我都能承受。我能做到這種程度,最根本的關鍵就是深信業果。當我因為深信業果而做種種苦行、最後展現成效時,你們卻說我是佛的化身。其實,拖累我們修行沒有成果的主因,就是不信業果。」又說:「你們說我是佛的化身,正表示你們連粗分業果都不相信。不信業果,根本不可能相信空性;若真正相信空性,對業果的信心也會愈來愈強,斷惡修善的力道也會更強。」這些話,是密勒日巴尊者的經驗之談。

平常我們看起來好像相信業果的樣子,也都會說要斷惡修善,但如果有人以十萬元為代價,你馬上會說謊、做不該做的事,這表示我們內心深處其實不信業果。若出現這種不信業果的徵兆,根本不可能相信空性。宗大師與密勒日巴尊者都說:「若真正相信空性,自然會更相信業果。」若在不談業果的狀況下直接講空性,只能講得很粗略,很難講到真正的空性;沒有業果的基礎,很難真正了解佛教經論說的空性是什麼。有些腦筋好的人,他們會運用科學知識講空性,也顯得很有興趣的樣子。有位朋友,我不確定他心裡是不是真的這樣想。有一次他談到現代物理學家也說微塵找不到,只能從彼此觀待的角度安立微塵,朋友說這些科學家可以證得空性,但我認為這樣無法證得空性。

相信三寶即使在暫時上也能救護我們,以及相信業果,這兩種相信都很難。或許是因為真正能幫助我們了解它們的解釋,必須等到進入中士道了解四諦的建立,才能有點聽得懂,並對內心產生幫助。然而,即使無法用理由說明,只要你沒有邊執見這種邪見,就算只能靠著相信佛而相信這些道理,也必須建立對這兩者的信心,不能覺得無關緊要而放著不管。

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打算把佛法連根鏟除,那時,什麼樣的人都有,發生什麼樣的事似乎也不足為奇。有一些通達經論的大格西、大智者,被人威脅「只要你肯承認沒有三寶,我就不打你」,他們馬上就屈服了;有些看起來沒學過經論的普通在家人,寧願被打死也絕不肯說「三寶不存在」。所以,霞瓦堪仁波切(尼瑪杰千老師)曾說:「從某個角度來看,這些紅衛兵很像是檢驗員,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找出真正把佛法放在心底的人。平常大家看起來好像都很有法的樣子,但到底有沒有,一驗就知道了。」有位蒙古格西,他的上師是赤江仁波切。文革時,紅衛兵要他講赤江仁波切的壞話,他說:「我看不到上師的缺點,不可以說謊。」因為這樣,他被打得很慘。另一位格西跟他說:「你只要心裡不這樣想,嘴上講一講沒關係。」蒙古格西說:「你啊!不懂經典。」如果真正相信業果,連嘴上說說都做不到。

以下這種說法雖然不周遍,但對我的內心有幫助。有一位安多法師說:「不能為四句偈捨命的人,不算佛教徒。」他的話也許不周遍,但他這些話不是隨便講講,而是他的經驗。他這樣想,也如此相信。因此,當紅衛兵要他雙手舉高、膝蓋跪在倒插著尖銳石片的地上,跟他說:「在承認『三寶不存在,業果不可信』之前,你就這樣跪著。」這位安多僧人就這樣一直跪著。那時他心裡想:「會有這樣的遭遇,是我自己的業,是我過去生虐待別人導致的結果,跟現在虐待我的人無關。」所以他一點都不氣那些紅衛兵。他用很清淨的心,直挺挺地跪在那裡,同時內心不斷祈願「願我曾造過的惡業都能完全淨除」。他就這樣跪在那裡,血不停地流。一個負責看管的警察都看不下去了,跟他說:「你可以用手撐著。」這位安多僧人拒絕了,繼續用清淨的意樂好好地跪在那裡,手也繼續舉得高高的。後來,他實在跪不住,跌倒了,他想:「是身體自己倒下來,可不是我故意的喔!」哈哈。從某個角度看,這種人跟傻子差不多;但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種人的信心很強,他們打從心底相信業果。有人能堅信到這種程度,很不可思議吧?

還有一件事與業果沒什麼直接關係,但這個故事也很好。事情發生在康區,他也是一個有名、很大的上師。文革時被批鬥的人很多是大上師、大人物,紅衛兵給他們帶上黑帽子、冠上各種罪名,並要求一般民眾去毆打他們。這位大上師當年被人民打罵得很厲害。後來,社會又開放可以學習佛法,很多當時出手打這位大上師的人,內心都非常懊悔,心裡很苦。這位大上師知道後,有一次,在一個很多人聚會的講經法會上,他說:「你們完全不必憂心,不必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心裡完全沒有一絲記恨,從那時到現在,我一點都沒有怪你們,不但不怪,我還非常感恩大家,由於你們的恩德,我得到很好的修行機會。」他說:「那時,在知道我要被大家毆打的半小時、一小時前,我就好好地調整動機。我提醒自己:『我要成辦佛果位,為此,我要好好修忍辱。』然後我走到你們面前,用清淨的心承受一切,無論大家如何罵我、打我,說再難聽的話,我全都承受。當這一切結束後,我就殷重地回向『文殊師利勇猛智,普賢慧行亦復然,我今回向諸善根,隨彼一切常修學。三世諸佛所稱歎,如是最勝諸大願,我今回向諸善根,為得普賢殊勝行』。那段時光,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修行機會,它是各位賜給我的。所以在我心裡,我對你們只有感恩,完全沒有絲毫的記恨。」相信佛法的人,當別人傾全力要消滅他時,他反而會掌握這個機會修行,把佛法修得更好。

總之,一定要想辦法相信業果。

即使不完全相信佛功德,就算只知道一點點,也會有幫助。若能至少相信釋迦牟尼佛不會亂講話,他不會騙人,也一定會有幫助。因為,業果道理佛不是只說一次,而是幾乎任何時候都在說,也是所有祖師異口同聲承許的事實。再者,佛陀開示的教法中,有些內容大家的看法不一,例如「無我」,不同宗派有不同的見解;對「四大洲」的安立,有些經典的內容不盡相同。但業果之理,所有佛經的講法都一樣,完全沒有歧異。若你心裡至少相信「佛陀不會亂說,他不會說謊。佛經裡講的業果之理都很一致,所以佛陀心裡肯定認為業果道理就是這樣。如果佛陀是傻子、沒智慧的人,我當然不必理會他的想法;但佛陀不是這樣的人」,雖然這種信心說起來很小、很微弱,但依舊有一定的影響力。即使我們心裡對佛的認識只有這樣,也會對我們有幫助,你至少會稍微有一點在意業果。

※  摘要:
  • 若能打從內心深處真正相信業果,你修道的根基就算站穩了。從此之後,再沒什麼能為難你了。
  • 相信三寶即使在暫時上也能救護我們,以及相信業果,這兩種相信都很難。或許是因為真正能幫助我們了解它們的解釋,必須等到進入中士道了解四諦的建立,才能有點聽得懂,並對內心產生幫助。然而,即使無法用理由說明,只要你沒有邊執見這種邪見,就算只能靠著相信佛而相信這些道理,也必須建立對這兩者的信心,不能覺得無關緊要而放著不管。
  • 若你心裡至少相信「佛陀不會亂說,他不會說謊」,即使我們心裡對佛的認識只有這樣,至少會稍微有一點在意業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