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課-依師後,第二步要練習的事

談完依師軌理的第一步,接著要邁出的第二步是,看見師長的過失、內心生起觀過的心時,要練習用方法遮止。

此處主要運用的思惟方法是:我看見的不一定是事實。這個思考方法大家應該都懂,我看見師長有過失,不表示師長真的有過失;再者,就算真的有過失,自己也沒有不喜歡他、批評他的權利。如果只要對方有過失,我就有充份的理由可以不喜歡他、批評他,那麼,完全沒有過失的只有佛,除了佛之外的其他人,包括菩薩聖者、阿羅漢、見道、加行道、資糧道的行者都還有過失,未入道的凡夫當然更不用講,我應該有充份的理由不喜歡他們才對。然而,阿羅漢與菩薩聖者的珍貴,並不是因為他們完全沒有過失,而是因為他們擁有的功德。

挖掘別人的過失、批評別人並不能為你帶來任何好處,而且如果這種作法合理,那麼在佛之下的所有成就者都應該被批評,你唯一能產生信心的對象只剩下佛,這樣一來,對僧寶的信心將無從產生。

有一種人,他們在前世曾經生起菩提心,也證得空性,但由於沒有管好自己的嘴巴造了惡業,過去的證量暫時被業障蒙蔽。他們雖然有能力,但這些能力因為業障而尚未醒覺,所以他看起來就是個很普通的平凡人,該說謊時說謊,該打架時打架,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然而,這些人依然很珍貴!他們已經到達一定的水準,只是習氣暫時沒有醒覺而已。

我們還需要努力很長的時間,才能達到他們的程度。但是他們不一樣,一旦時機到、業障淨除了,這些看似平凡的人,極有可能在幾天之內就獲得見道,甚至獲得解脫。這些人不是隨便就得到這種結果,而是之前早就做好準備。從這個角度來想,沒錯,他的過失的確是真正的過失,然而,我也不能以此為理由去批評他,因為他是真正的菩薩,他的證空慧也沒有衰退。這樣的例子很多,我們的上師或其他人,都有可能是這種人。我們很習慣抓住對方的一個小缺點,在心裡把對方全面抹黑,但考慮到剛才講的這種可能性,當看到某人有過失時,不應該馬上產生討厭他的心。

以密勒日巴尊者為例,他在前半生用咒術殺了三十二個人。他造的是殺業,殺的是人,而且殺了三十二個,然而,即便犯了這麼重的罪,那時他的心續中,過去世已經有的菩提心能力依舊存在。馬爾巴上師為了幫助他消除業障,讓他做了很多苦行,當業障淨除時,道次第的證量從依師軌理開始(不過他依師軌理的證量,在業障淨除之前就已經生起了)到菩提心、證空慧之間,他只用了十一個月的時間,在某一次座上觀修中,一剎那間完整地產生,之後即身成佛。做到即身成佛的人很少,屈指可數,但其中一位就是密勒日巴尊者。然而,他的前半生卻是一個那樣的人。

某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其實很難說的。當年密勒日巴尊者殺人時,看起來很有證量的修行人,直到現在依舊在輪迴中流轉的,應該不在少數;但那時殺人的人,現在卻已經成佛了。所以,人是很難講的,不是嗎?如果我們完全知道對方心中曾經種過什麼習氣,然後才下斷語說「這個人是好人,那個人是壞人」,這樣還有一點道理;否則,最好是靜靜地閉上嘴巴。對一切眾生修淨觀只會讓我們獲益,不會吃虧,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佛經裡有一段故事。難陀是佛陀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曾得到授記說,如果沒有出家,他會成為整個世界的統治者;不過在這輩子,難陀是個貪欲很重的人,要不是佛陀用了善巧的方法,否則難陀根本放不下美麗的妻子。總之,難陀後來他出家了。出家後有一天,難陀忍不住偷親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眾人看到就聯手把難陀抓起來,用繩子綁住,帶到國王面前去。難陀的力氣其實很大,五、六十個人都沒辦法拉住他。但這件事情發生時,佛陀因為看到這件事情對難陀是好事,所以就加持讓難陀突然變成使不出力氣的人。所以,難陀就被大家抓住、拖去見國王,一路上還有人趁機打他呢!

當時的國王有點像個傻子,他對出家人太有好感、很有信心,而且是那種閉上眼什麼都相信的那種愚信。看到大家押著一個出家人來,他不方便馬上要大家放了他,於是問:「他做錯什麼事?」大家說:「他親了一個女生。」國王反問道:「你們還不是會親自己的媽媽?」從這個反問可以看得出來,國王對出家人有多麼偏心。國王接著說:「你們這些人,竟敢用手綁住出家人,來人啊,把這些人的手全砍了!」此時,難陀馬上雙手合十,跟國王求情說:「拜託您收回成命,如果某個有情因為我而受傷害,我出家就沒意義了。」國王一聽,心裡覺得鬆了一口氣,得意地笑著對大家說:「你們看看!佛陀的聲聞弟子,就是這個樣子啊!」雖然難陀有過失,但是從功德面看,他還是很了不起!國王就這樣罵了人民一頓。

難陀很擅長講經,只是因為煩惱太重,讓他只會講但做不到,不過因為他很會講經,所以弟子很多,國王的妻子也是難陀的弟子之一。那一天,群眾都離開之後,王妃迎請難陀到家裡安歇。王妃用很清淨、慈愛的心,非常虔誠地對難陀說:「老師,以前某甲在您尊前出家學法,現在已經解脫;某乙也在您尊前出家學法,現在也解脫了。」王妃一一細數著有多少人因為難陀而獲得解脫,之後接著說:「老師,您是一位大智者,為什麼不再努力一點?為什麼還要繼續像現在這個樣子呢?」王妃的這番話,加上剛才那段難堪的遭遇,在難陀心裡起了一股很強大的激勵作用。回家之後,努力觀修了幾天,便獲得阿羅漢果位。

從這個例子看啊,哈哈,如果老師不爭氣,當學生的也是可以用很清淨的意樂規勸老師,好好地跟老師說:「老師,您不要做這樣的壞事啊!」如果老師是為了特別利益某些人,而故意顯現成做壞事的樣子,應該不會因此而改變;但如果不是,就有可能因為學生的勸告而回頭。

例如,你的老師只懂《現觀》,其他什麼經論都不會,此時你不該批評老師不懂《中觀》;應該看看有沒有機會勸告他。例如,老師有機會學《中觀》,但他不太想學,你可以跟他說:「老師,學《中觀》應該是很好的。」如果老師有聽進去,那麼將來等你跟他學完《現觀》後,就可以繼續跟他學《中觀》,這樣一來,不但老師獲益,自己也獲益;如果批評老師,什麼好處都得不到,等你跟他學完《現觀》後,還得另外找人教你《中觀》呢。

就算師長有一點過失,也不必因此對他失去信心,因為在這個過失背後隱藏多少功德,我們是不知道的;再者,你看見的過失,不一定真的是過失。為什麼不一定?可以思惟的理由很多,也有很多歷史記載可以運用。不過,某些歷史若要成為足以說服你的例子,你本身必須對大乘基道果有一些了解才行。

日宗仁波切用「因為我曾經被騙過」為因,成立「我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這個結論。親眼所見不一定為真,因為我已被騙過很多次;如果親眼所見都是真的,我們又怎麼會被騙呢?只要一一回想自己被騙的經驗,心裡會得到「親眼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這個結論,再把這個結論運用在看見師長犯錯的例子上,應該會有「所以,我看到師長犯錯,不一定就是真的錯」這種心情。

我自己有過這樣的經驗。有些人批評我的某些錯誤,但他們講的事情,有些我從來沒有做過,這點我很清楚,他們只是因為某些巧合而誤會我。這種被誤會的經驗,對我有很大的幫助。當我看到某人做錯事情時,我會試著去想:就像我明明沒有做,但因為某些巧合而被人誤會一樣;同樣的,說不定他其實沒有這樣做,只是因為巧合而被我誤會。

佛陀曾經講過,除了佛,凡夫無法推理別人是否真正做錯事。舉一個很小的例子來說,某人是不是成就者或瑜伽士,無法從外相評斷,因為,與「心」有關的事情,無法從表情或外在的樣子看出來。同樣的,某人是不是班智達,也不是靠著你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來的。以現代來說,某人是不是格西,也不是用眼睛就能下判斷的事。只不過多數人都會從一般的外相,包括穿衣、長相做判斷,以格魯派來說,似乎很重視出家人穿的僧服顏色,如果是黃色的,似乎就代表他是一位格西。

這件事情,我有過切身的經驗。我平常穿普通的僧服,身材又瘦,有一次去果芒札倉開會,格西們都坐在會場的某一區。我配帶著通行證,一路通過檢查,最後要入座時,有人擋著我說:「這裡只有格西能坐。」我說:「我是格西。」對方說:「通行證呢?」給他看了通行證,但他覺得這張通行證是假的,翻來翻去看了很久,又說:「格西?哼!」他覺得我不是格西,但通行證又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最後只好不情願地讓我入座。雖然我不是很優秀的格西,但我是真的格西喔!哈哈。

還有一次,我受邀參加在拉達克舉辦的一個論壇。某一天,當地佛教團體宴請與會人士用餐,我跟幾位格西朋友同行,我走在最後面。負責招待的人一一請大家入座,輪到我的時候,那個人說:「法師,請你坐下面。」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那裡有幾張鐵椅子。本來我想按照他講的位置坐,其實也沒有關係,但再看清楚一點,鐵椅子上沒有墊子,拉達克那時天氣很冷,想想不行,我就沒理他,直接往上面坐了。哈哈。

※ 摘要:
  • 第二步是,看見師長的過失、內心生起觀過的心時,要練習用方法遮止。運用的思惟方法是:我看見的不一定是事實。
  • 對一切眾生修淨觀只會讓我們獲益,不會吃虧,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 就算師長有一點過失,也不必因此對他失去信心,因為在這個過失背後隱藏多少功德,我們是不知道的;再者,你看見的過失,不一定真的是過失。